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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沈阿姨，您确定要离婚吗？你们这个年龄段的老人离婚有点麻烦。”“而且您丈夫儿子那边你已经讲过了吗？”听着电话那头律师明显带着不解的声音，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很认真的开口：“是的，哪怕很麻烦，我也要离婚。”“麻烦周律师尽快帮我起草一份离婚协议，要求就按照我给你发的来。”
挂了电话后，我看着镜子中白发苍苍，一脸苍白的自己发呆。
半生已过，我真的很不甘心。
于是我换上了给自己准备的新裙子。
今天是我五十岁生日，一个很美好的星期五下午。
明天儿媳带孙子去姥姥姥爷那边，晚上也不用我去接。
我周末不用带孙子去补习班，除了家务，难得有自己的时间。
原本计划着周末和顾南州一起补过我的五十岁生日，可现在心底却是说不出的恶心。
一想到他这个人都恶心的说不出话来，我骑着共享单车一个人来到了海边。
海风很温柔，海边很浪漫。
望着一眼看不到边的大海，我却沉默的想哭。
就在昨天在孙子玩完丈夫手机，没有关锁时。
我意外发现有个备注老婆的人发来信息，要他晚上过去吃饭。
我疑惑不已，点开了那条微信。
于是我看到了翻也翻不完的聊天记录。
从聊天记录和相册里那些游山玩水的照片拼凑出了丈夫和年少时的白月光藕断丝连的爱情故事。
年轻时带着他们母子游遍祖国的山川美景，为了他这个早年丧寡的白月光，他允许那个孩子叫他爸。
如今年纪大了，依旧会每天去陪白月光一起带孙子。
他们来过我想来很多次，却一次都没能如愿的海边，牵手散步。
他们去过我梦寐以求的巴黎，留下浪漫瞬间。
而这些日期都对应着我年轻时相夫教子、伺候公婆、做不完的家务，和照顾孙子。
昨晚我把手机递给他时，向来能言善辩的丈夫沉默了，许久才说出一句：
“我跟她还有年少时的情分在，她有困难，我不能坐视不管。”
我说不过了，他难以置信地怒骂我是神经病。
昨天一向幸福安宁的家发生了鸡飞狗跳的家庭战争。
当然被敌对的只有我一个。
高寿的母亲、出轨的丈夫、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当女儿疼着的儿媳，都站在丈夫那边。
我那高寿的母亲，打电话了斥责我、劝我，觉得我一把年纪不该太犟。
我不愿再回忆起昨晚的争吵，太累了，累到人精神崩溃，想要嚎啕大哭。
我枯坐在海边，想了一整晚。
和昨夜一样，我想明白了。
三十载劳燕分飞，这一次我只为自己而飞。
五十岁而已，正值新生，我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我在海边回忆完了我30年的婚姻生活，想明白了也释怀了。
沿着海边散步时，看着别人小情侣散步。
看着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看着有人形单影只却嘴角上扬。
我好似也找到了自己往后要走的方向。
我到家时，顾南州正沉着一张脸，坐在阳台上抽烟，似乎是在等我。
见我跟往日不同的打扮，他愣了一瞬，随即皱着眉：
“你怎么回事，去哪了？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我没有理会他，很平静地换着鞋。
他再次满脸不悦地走过来，瞪着我发泄自己的不满：
“昨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能不能别给大家甩脸色？”
“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一家人都在餐厅等你，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非得搞得一家人都不高兴，你才满意吗？”
我依旧没有理会他，径直坐到沙发上，这才拿出手机。
两个小时前儿子儿媳确实发信息了。
儿子发了定位给我：
“妈，餐厅在这你赶紧过来。”
“来的时候记得自己去东街那边订个蛋糕拿过来，乐乐想吃了。”
间隔不到40分钟，儿媳发信息催促：
“妈，你怎么这么磨叽啊？你要是不想来就算了，我们就先吃了，不等你了。”
四十分钟不管是从家的位置往儿媳单位那边那个餐厅赶，还是绕路去东街拿个蛋糕，都来不及。
他们是不知道呢？而是压根没有考虑过呢。
哪怕是想通了，释怀了，心底依旧如同针扎一般，痛的半天喘不上气来。
这些年我的付出好像只感动了我自己。
如果不是孙子想吃，这个所谓的生日蛋糕或许也可有可无吧。
更别提订的那家餐厅是海鲜餐厅了，我向来不吃海鲜，海鲜过敏。
我想我的丈夫，儿子应该知道这一点。
至于儿媳嫁到这个家六年了，她喜欢海鲜，我愿意给她做，可我自己一筷子都没有动过。
六年了难道她没有关注到这一点吗？
2
我按灭手机，起身进了厨房给自己煮一碗长寿面，顺便配个煎蛋，还煮了一个鸡腿。
顾南州从阳台抽完烟，再一次走到我面前，满脸烦躁地质问：
“你到底什么意思？昨晚那事儿你就过不去了，是吗？”
我抬头看向他，虽然已经银发苍苍，但他的风采比起同龄老头确实更胜一筹。
身姿挺拔，风度翩翩，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现在看着他，满脑子都是他穿着我给他买给他洗给他熨的衬衫，和外面那个女人牵手拥抱的恶心画面。
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没有继续看下去。
我怕倒了自己的胃口，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
“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了。”
这是我给他的回复。
他气的脸色铁青，用一种无法置信的目光狠狠地瞪着我。
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出自我口中。
可是我也是跟他学的呀。
不管是年轻时还是老了，我对他一直都是抱有百分百的信任。
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去调查他的行踪，限制他的自由，检查他的手机。
就连他手机密码换了，我都不知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掏心掏肺爱了一辈子的丈夫，竟然背着我和另外一个女人纠缠了三十年。
最可笑的是，今天是我生日没错，早在一星期前我就在期待50岁的生日。
那个时候我还一脸憧憬的拉着他期待不已。
我说：“我50岁生日了，刚好也是我们结婚30年纪念日，我们两个人去拍一组属于自己的纪念照吧。”
“结婚的时候条件不允许，只拍了两张红底照片，这次我们也学着年轻人一样浪漫一点，像婚纱那样拍怎么样？”
“对了，我还看了个夕阳团旅行，不管是价格还是服务上面都挺好，孙子现在上幼儿园了，孩子自己下班去接也赶得上。”
“我们两个人下半年出去旅游吧，好像这一辈子都在不停的忙碌操劳，从来没有放松的享受过。”
“现在趁着我们两个身体康健，条件允许就出去走走，去我们年轻时想去却没能去的地方看看吧。”
当时他轻嗤了一声，当时就给我所有的期待浇了一盆冷水。
他说：“一把年纪了，你是有钱没有地方花吗？”
“别在这里瞎折腾，搞得像神经病一样。”
“这是现实，不是电影，别想那些不符合实际的。”
因为那一次的不满，我们还冷战了两天，谁也不跟谁说话。
最后还是我先破功了，因为他的三高。
冷战的那两天他连药都不吃，我担心他的身体。
纵然心里不舒服，却依旧咽下了委屈。
现在想想，我多傻呀！
最可笑的是，他跟我说我出去旅游拍纪念照就跟个神经病一样。
可是他呢？他年轻时带着白月光母子游山玩水。
老了又携手白发苍苍的白月光看遍山川美景。
那些纪念美好瞬间的照片填满了整个手机相册、他的微信。
他的通讯录备注的老婆都是白月光。
更别提那些聊天记录的字里行间里都是他深情款款的叮嘱、问候。
多感人至深啊，可是这里面还有个当事人是我，对我来说多残忍呢？
他不是不愿意拍、不愿意出去旅游，只是不愿意跟我罢了。
我努力抬头看着天花板，将眼眶里的湿意憋了回去。
可是眼泪可以控制着不让它流，但是心痛呢。
心痛是没办法抑制的。
一颗心痛得仿佛要撕裂一般，酸涩窒息，从昨晚折磨我折磨到了现在。
我知道这是我为自己而感到不甘，那30年付出，他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一样。
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没关系，往后我一个人也能过得更好。
垃圾而已，我不要了。
白月光喜欢就送给她吧。
3
我小心翼翼地端着香气四溢的蛋和鸡腿面，刚在饭厅坐下，顾南州就阴魂不散地坐到了我对面。
“沈芸，你怎么这么自私？”他责问道，“只顾着自己吃，不知道问问我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又不耐烦地挥挥手：
“算了，我不想跟你计较。”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对了，我明天有个学术讲座，你记得帮我准备好正装。”
说着，他起身朝书房走去。
昨晚，他又是在那里过的夜。
我看着他背影，那左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在他的手机相册里，我看到他与白月光十指紧扣，而她的手上，也戴着同样的婚戒。
回想起我们的婚礼，只有一枚简单的银戒指。
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珍惜着，直到后来，我特意在纪念日为彼此准备了一套婚戒。
他接过时，皱着眉，让我收起来。
“我经常握笔，不方便带这些。”他说，
“就像你做家务，也不方便一样。既然你买了，就好好收着吧。”
多么讽刺！不是不方便，只是不想和我一起戴。
他享受着我的付出，却始终看不起我，浪费了我这么多年的青春。
他刚才那理所当然的要求，让我感到无比可笑。
在他即将踏入书房的那一刻，我冷冷地开口：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或者你可以让李慧玲帮你整理正装，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总之，以后你的事别来找我。”
“你这么急着回书房，是不是要去和小三打电话？你怎么还有脸命令我给你当保姆，当老妈子？”
他脚步一顿，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我，温文儒雅的姿态荡然无存：
“沈芸，你胡说八道什么？嘴巴放干净点，别乱说什么小三不小三的！”
“以前不都是你准备的吗？”
“我回书房只是准备明天的讲座流程，你别在这里发神经。”
以前他总是以工作为借口，下班后就钻进书房，直到深夜。
现在退休了，回家除了吃饭，偶尔陪孙子玩，他还是一样躲在书房。
我从未怀疑过他，直到昨晚看到那些聊天记录。
那是一个耳光，把我从梦中打醒，让我看清了自己的愚蠢和可笑。
根据聊天记录，他们几乎每天都在视频通话，结束后还要聊很久。
他们的关系就像热恋中的情侣，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他会对她关怀备至，温柔地说着情话，像极了一个合格的丈夫。
而那个李慧玲，也体贴地扮演着好妻子的角色，温声细语，从不吵闹。
而我呢？我们每天的对话不超过30句，都是些家常的官方话。
此时此刻，他眼底满是不耐烦，情绪暴躁地冲我发泄着：“沈芸，我真搞不明白，你一天到晚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我抬起头，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但他的语气让我难以平静：“顾南州，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你别胡思乱想了！”他打断我，语气更加急躁。
“下次你别再让我听到你那么没有教养的称呼别人。”我忍着气说道。
他却毫不在意，继续反驳：“我跟慧玲年轻时就是朋友，老了也是。朋友之间偶尔见个面，说说话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是，你们见面的次数好像有点太多了。”我忍不住说道。
“那也是正常的社交往来！再说了，我们都这把年纪了能做什么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反问，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我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头咬了一口煎蛋，想着李慧玲拍的小视频里那细嚼慢咽的样子，最终平静地开口：“顾南州，我们离婚吧。”
“昨晚我没有开玩笑，是认真的，我不想和你过了。”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见我无比坚定的样子，他勃然大怒，气冲冲地走到我面前，伸出左手指着我怒骂：“沈芸，我看你简直就是魔怔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质问我。
“离婚？这么大的事情是可以开玩笑的吗？”他声音更大了。
“一把年纪了，我看你真的像个神经病一样，一点都不知道害臊。”他继续指责。
“离婚？我呸，亏你说得出来，你也不怕说出去让人看了笑话！”他几乎是咆哮着。
我站起身，冷笑着看他，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哽咽和颤抖：“笑话？原来你也怕别人看笑话啊。”
他愣了一下，我接着质问：“那你呢？这30多年来不是一直拿我当笑话看吗？”
“当初我买的婚戒你始终不肯带，借口说不方便，可现在跟别人的婚戒，你倒是戴得挺珍惜，洗澡也没见你摘下来过。”我指着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苦笑质问。
他面红耳赤，缩回自己的手藏到身后，双唇蠕动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顾南州，你恶心了我一辈子，以为现在你把手藏起来就能掩盖你戴着的事实吗？”我继续说道。
他怒目圆睁，声音突然拔高：“你竟然监视我？沈芸！你我夫妻一辈子，你竟然敢这么监视我？”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变态，我信任了你一辈子，真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他气愤地指责我。
“我和李慧玲年轻的时候两个人确实有一些情分在，但现在确实是在当朋友，当知己来相处。”他试图解释。
“难道人这一生就不能有几个好朋友吗？就算我是你的丈夫，我自己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有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甚至是缅怀过去的权利，你无权干涉。”他继续说道。
“再说了，我还是那句话，我们都已经到这个岁数了，还能做什么呢？”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你一天到晚的心思能不能别那么肮脏？”他最后说道。
结婚30年，基本上没有怎么发生过争吵，除了昨晚和今天。
“嗯，你说得对，是我小心眼。”我叹了口气。
“那就都别过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分开是我们这辈子唯一的出路。”我坚定地说道。
我不想跟他争吵了，除了让自己觉得恶心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顾南州向来冷静，情绪从不崩于脸上，但是这两次争吵，他每一次都恼羞成怒、狗急跳墙。
他愤怒地给我甩脸色：“简直无理取闹！”
“除了我还有谁受得了你？”他撂下这句话，摔门离去。
偌大的家里又成了我一个人，不过我早已习惯了。
这些年只要不需要带孙子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
顾南州给我的借口是他很忙，忙着见知己好友，忙着和自己圈子里的人共同学习进步，忙着怎么样当一个优秀的退休教授。
4
我和顾南州的第二次冷战已经开始了。
自他愤怒地摔门而去，整个周末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周六，我独自前往律师事务所，与事先联系好的律师深入交谈了整个上午。我的心渐渐有了着落，手握着我自认为公平的离婚协议，心情复杂。
下午，我来到了4S店，看中了一辆适合自驾游的车子。无论是性能还是外观，都让我觉得非常适合自己。
试驾时，一股莫名的苦涩涌上心头。
销售小哥在一旁赞叹道：
“阿姨，您真是老当益壮，年轻时一定是个女强人吧。”
“您说自己很多年没开车，但您的驾驶技术还是那么娴熟，真是让人佩服。”
我微笑着，没有回答，心中却是酸楚不已。
婚前，我也曾是那个驾车穿梭在都市中的独立女性，有自己的工作和爱好，不是在自驾游的路上，就是在山间徒步，或是静坐在茶楼品书。
然而，嫁给顾南州后，我逐渐失去了自我。
曾经，我被束缚在家中，照顾公婆，教育孩子，几乎没有外出机会。
连他的副驾驶座，我都很少有机会坐。
儿子长大后，我开始帮忙带孙子，生活有了些许自由，但外出聚餐时，我总是那个打车前往的人。
没有人会开车来接我，更别提自己驾车了。
聚餐结束后，孩子们忙着送亲家回家，顾南州总有借口晚归。
我或是带着孙子打车回家，或是独自乘坐公交车。
现在，握着方向盘，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掌控感。
至少，我可以随心所欲地行驶，不必担心被任何人遗弃。
那种被留在原地的孤独感，我再也不想体验。
我选定了车子，打算离婚事宜解决后就提车开始我的自驾之旅。
拿着离婚协议回家的路上，我路过那家承载着无数回忆的老火锅店。
这家店依旧热闹，我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穿着高跟鞋，长发飘飘的自己，与同事欢声笑语地走进店中。
心中涌起无限感慨，我怀念那个年轻的自己，也怀念那熟悉的火锅味。
我决定像年轻人一样，走进这家久违的火锅店，点了一份麻辣锅，以及一堆我爱吃的食材。
看着桌上摆满的美食，我的心情得到了些许慰藉。
我学着年轻人的样子，拿起手机拍照，发朋友圈，然后静静地享受这份属于自己的美味。
但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家庭聚餐的画面。
儿媳总是第一个点菜，然后是儿子，他会记得父亲喜欢吃什么，却没人记得我的喜好。
我总是随大流，甚至没有人问过我想要吃什么。
吃饭时，我总是先照顾孙子，等他吃饱了，我才轮到自己。
这一生，我迁就了太多，忍受了太多委屈，却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去取悦任何人，我只想过好我自己。
回家的路上，我低着头，心里五味杂陈。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打开一看，是朋友圈的点赞提醒。
我看见不少人点赞了我的朋友圈。
其中儿子还在下面评论了一句：“妈，你一个人倒是潇洒，我爸被你气的吃不下饭。”
我嘴角苦涩地上扬，心底全是密密麻麻的酸楚。
我叹了口气，低声嘟囔：“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妈妈的苦衷呢。”
对于这个儿子，我什么都不想说了。
我不想再因为任何人而影响自己的心情。
“顾南州别说是被我气的吃不下饭了，就算是饿死了也跟我无关。”我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回到家，我洗漱完，敷了个面膜，躺在床上。
我翻看着手里的离婚协议，准备发到家庭群里。
但就在这时，我率先看到了儿子的朋友圈。
他发了一大堆桌子上的美食，我点开图片，发现是实况图。
我仔细一看，顿时愣住了——儿子拍摄照片时，那个漂亮的李慧玲就坐在我的丈夫顾南州身边。
她温柔端庄，仿佛电视剧里的大家闺秀。
而顾南州则彬彬有礼，宠溺地夹过肉，主动剔去肥的，再将瘦肉放进她碗里。
顾南州体贴地说：“慧玲，你尝尝，多年没做饭了，我的手艺还合不合你胃口？”
李慧玲微笑着回答：“南州，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一点都没变。”
“你的小孙子你不用担心，我来喂他。”李慧玲又温柔地对顾南州说道。
儿子也在一旁嬉笑不已：“李阿姨，今天算是托了您的福，不仅吃到了我爸亲手做的饭，我那个项目经过您的引荐后也顺利拿下了。”
李慧玲轻轻点头：“这都是应该的，大家互相帮忙嘛。”
儿子又举起杯子：“我在这里敬您一杯，感谢您对我工作上给予的支持。”
他们相处得如此和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一家人呢。
我看着手机屏幕，心里一阵刺痛。
在一起三十年，顾南州从来没有进过厨房，更别说主动帮忙带带孙子，给孙子喂喂饭了。
我以为他只是不会这些，想不到要去做这些。
只是没想到，自己到头来就是个笑话。
他不是不会，而是不愿意为我去做！
再看我的儿子，周四那天晚上吵得不可开交，他也知道了，他的爸爸瞒着我和这个女人纠缠了30多年。
我忍不住想：“他明明知道是这个女人破坏我的婚姻，知三当三，可他依旧对她尊敬不已。”
又或者换种说法，我的儿子可能早就知道了这个女人的存在。
他不仅仅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在帮着他的爸爸千方百计地瞒着我。
从头到尾，只有我像个笑话一样。
5
我轻轻地点击屏幕，给他的朋友圈状态留下了一个赞，然后关掉手机，尝试进入梦乡。
但这一夜，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安眠。
即便是在梦中，也都是那些充满讽刺和荒诞的过去三十年的片段。
曾经以为的相敬如宾是一种幸福，如今想来，却只觉得空洞无趣。
梦醒时分，我毫不犹豫地将离婚协议发到了家庭群聊中。
洗漱、做早餐、吃饭，这一系列动作中，手机铃声不断响起。
直到我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我才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儿子的多个未接来电。
他发了许多条信息，我一条也没有打开。
我不想再听到任何让我忍耐、不要无理取闹的劝告。
回头再看，昨晚我点赞的那条朋友圈已经被他删除，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但发生过的事，又怎会真的无迹可寻？
今天是周日，午餐又是独自一人。
午后，我躺在阳台的躺椅上，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儿媳回来了，还带了些水果给我。
“妈，有些事情别太放在心上，计较太多，受苦的是自己。”
“这些水果是给你买的，记得吃。”
“我也劝了爸，他晚上应该会回来。接下来几天我休假，打算带乐乐出去玩。”
“你和爸好好谈谈，别再吵架了。”
儿媳拿着孩子的东西离开后，我依旧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木雕。
晚上，顾南州如预料中回来了，我已吃过晚饭。
他沉着脸，瞪着我，打破了沉默：
“屋里这么黑，为什么不打开灯？”
“你晚上做什么了？为什么没做晚饭？”
我冷冷地看向空荡荡的餐桌：
“我的事不用你管。”
“饿了就自己做，不想做就饿着。”
“你对李慧珍做饭的时候，不是挺在行的吗？”
他气急败坏，指着我，失望地说：
“沈芸，你这么大年纪了，还闹得不够吗？”
“你还要胡说八道到什么时候？”
“我主动跟你说话，给你台阶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不见了，只剩下明显的痕迹，似乎在暗示我，他是故意摘下的。
他似乎在向我示弱，但我并不领情。
我起身朝卧室走去，不愿再与他多费唇舌。
他也气冲冲地走进书房，狠狠地关上门。
他是否在给李慧玲打电话，我已经不再关心。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彼此沉默，像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相互视而不见。
我做饭时不再考虑他的份额，他也不愿踏入厨房，每天靠泡面和外卖度日。
那些治疗三高的药，没有我的提醒，他更是懒得触碰。
这三十年来，顾南州从未沾手家务，他的书房在这一周里变得凌乱不堪。
脏衣篓里堆满了他的衣物，他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不知穿了多久。
每次站在洗衣机前，他都是一脸茫然，不知从何下手，只能故意放大手机音量，搜索如何使用海尔的全智能洗衣机。
他的目光不时扫向我，但我始终装作没看见。
他尝试了几次洗衣，却一次也没有成功。
外卖盒子和泡面桶堆满了垃圾桶，有洁癖的顾南州站在垃圾桶旁，脸色铁青，仿佛面对着一场艰难的挑战，迟迟不敢下手。
6
煎熬了快十天，我终于收到了以前小县城那套小铺面确定要拆迁的消息。
“太好了，这下终于有盼头了。”我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念叨。
我大概找人帮我算了一下，那套铺面拆迁以后我拿到的钱，足够我后半辈子的衣食无忧。
“老天爷总算没辜负我这么多年。”我长舒一口气。
有了这个保障后，我整个人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说在我下定决心的时候，我就没有怕过，也没有退缩过。但毕竟年纪大了，找工作也不太好找。
“能有这个衣食无忧的保障，也算是老天爷给我开的另一扇窗了。”我暗暗想着。
于是我准备加快速度，争取在拿到拆迁款前把离婚手续办下来。
我在离婚协议上签上字，准备等着顾南州今晚回家的时候，跟他进行最后一次交谈。
不过儿媳结束了休假，带着孙子再次来看我。
孙子手里拿着他的棒棒糖，主动拆开，塞到我嘴里：“奶奶，你这几天是不是不开心啊？”
“我们老师说了，吃个糖，心里就变甜了。”他奶声奶气地说。
“奶奶，这是乐乐出去玩的时候专门给你买的糖，有好多呢，以后奶奶不开心的时候就吃。”他接着说。
“奶奶，乐乐都想你了呢，你这几天都没有给乐乐打电话，也没有问乐乐好不好。”他又补充道。
他奶声奶气的声音和拥抱，让我伤痕累累的心有了那么一点点安慰和温暖。
“乐乐真乖，奶奶也想你。”我轻轻摸着他的头。
陪着孙子玩了好久，直到将他哄睡，我才再次来到客厅。
儿子顾辰手里拿着那份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他显然已经翻看过了，离婚协议被他攥得皱巴巴的。
见我从卧室出来，他把离婚协议扔到桌子上，脸色难看地看了我好几眼：“妈，一把年纪了，你真是一点都不害臊。”
儿媳也神色复杂地看了我几眼，试探性地开口：“妈，这几天爸表现不是挺好的吗？每天都按时回家。”
“我以为你想通了，跟爸相处的不错呢。”她接着说。
儿子烦躁地点了一根烟，指着垃圾桶里的外卖盒子，怒目圆睁：“哼，你看看这也叫相处的不错吗？”
“一天到晚的也不给我爸做饭，他一把年纪了吃外卖多不健康。”他抱怨道。
“妈，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你是老了，老糊涂了吗？”他又问。
“我爸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照顾你的情绪，主动给你台阶下。”他继续指责。
“你倒好，饭也不做，家务也不做，我爸的身体健康也不顾了，是吗？”他质问我。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心底对这个儿子越发失望了。
“我自认这一辈子没有哪一点愧对过他。”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怎么拼命生下来的儿子，对我就这个态度呢？还不如当初生个叉烧出来都比他好。”我又想。
这对父子俩真让我有种30年付出喂了狗的错觉。
也就是这时，顾南州从外面回来，我拿了离婚协议递给他，顺带着还有笔：“顾南州，签字吧。”
“我们之间走到头了。”
7
顾南州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的目光甚至没有扫过那份摆在他面前的离婚协议。
儿子顾辰看不下去了，他猛地站起来，愤怒地对我指责：
“妈，你非得这样咄咄逼人吗？爸刚一回来，你就这样对他？”
“我真的不明白，为了这点小事，你非得闹到这个地步吗？”
“你们都这个年纪了，现在离婚，不就是让人看笑话吗？”
“就算爸这些年和李阿姨保持着联系，但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家啊。”
“他的心自然也在这个家里，你何必这么斤斤计较？”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不耐烦，仿佛我是个不可理喻的人，让他连对话的意愿都失去了：
“我知道爸和李阿姨之间的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怕你胡思乱想，弄得家里不安宁。”
“李阿姨温柔大方，还在我的工作上帮了不少忙，爸和她只是普通朋友，你没必要因为这就要离婚。”
“难道非得让他们断绝来往，你才满意吗？”
我紧闭嘴唇，冷笑一声：
“就因为她帮了你一点忙，你就这么尊敬她，感激她，甚至不觉得她是破坏你母亲婚姻的第三者吗？”
“既然你们父子都这么喜欢她，那我就成全你们，离婚吧，让你爸把你喜欢的后妈娶回家，帮你带孩子。”
“我退出，这个家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我回到卧室，拉出行李箱，再次正视顾南州，语气坚定地说：
“请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如果你不同意，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你和她的那些事，只要我愿意，找个私家侦探就能查得一清二楚。”
“到时候我照样可以通过法律程序起诉你婚内出轨，离婚后我还能得到一笔不小的补偿。”
“毕竟，出轨的一方可是要净身出户的。”
“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面子，如果你还不知进退，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顾南州气得身体颤抖，他的脸涨得通红，一把将离婚协议撕成碎片。
他红着眼睛看着我，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
“小芸，别总是拿离婚来威胁我。”
“也不要用你的一生来无理取闹。”
“我们是夫妻，一起走过了半辈子，不是仇人，何必说这些伤人的话？”
“我们都老了，该是享福的时候，离婚的事，你要想清楚。”
“别和儿子闹得太僵，将来还要靠他养老呢。”
他留下这句话，颤巍巍地走进了书房。
又是书房，仿佛那里才是他的避风港。
我站在客厅中央，对着书房的方向大声说：
“顾南州，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律师会送来新的离婚协议。”
“三天内如果你不签字，就别怪我采取法律手段了。”
我拉着行李箱准备离开，顾辰却追到门口，指着我的鼻子大骂：
“妈，你这是认真的吗？”
“你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别这么任性，世界上哪有你这么自私的人？”
“就算爸有错，难道你就没错吗？”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市井泼妇，怎么能让我那温文尔雅的爸爸对你回心转意？”
“你能不能别这么自私？爸只是有个红颜知己，又没对你造成实际伤害，你何必做得这么绝？”
顾南州再次从书房出来，他的背似乎佝偻了许多。
他看着顾辰，低声斥责：
“够了，顾辰，少说两句，她毕竟是你母亲。”
顾辰气得脸红脖子粗，抱起被惊醒的孙子，拉着儿媳摔门而去：
“好，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了。”
“如果你们不怕邻居亲戚笑话，那就继续折腾吧。”
儿子一家离开后，顾南州长叹一声，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我已经不想再听他多说一句，决然地转身离去。
8
跟顾南州冷战的日子我也没闲着，早就为自己定了一家不错的老年大学。
学费不是很昂贵，在我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我到老年大学门口交完费用后，立马就有热心的工作人员全程一对一服务：
“沈阿姨，我先带你去入住吧。”
“根据你填的性格报表，我们给你制定的房间在竹园那边，那边平时比较安静空气也很清新，适合养老。”
我笑着点头，欣赏着老年大学的风光。
自从发现顾南州出轨后，心口就好像堵了一个大石头一样，如今这个郁结之气也算是彻底散了。
“沈姨，你看这里就是你的房间，卧室采光是最好的。”
“我们这边都是独居室，配备了松软的床，床垫也是按照腰部穴位专门定制的，你躺着也舒服，不用害怕床太软会睡出什么毛病来。”
“大大的落地窗，晚上可以坐在这里看星星，白天也能在这个躺椅上晒太阳。”
“卧室不管是干湿分离的卫生间还是衣柜都是一应俱全的，生活用品也早就给您备好了，你要是还有什么缺的，随时可以联系我们工作人员。”
“还有外室这边给你配了一个小小的书桌，这些书都是一些养生修心之类的书籍，你要是有特别喜欢的书籍也可以去阅览室自己借回来，在那边或者在这边读都可以。”
“茶几，茶具是全新的，茶叶也配了好几种，看您个人喜好，自己选。”
“还有这个按摩椅特别简单好用，到时候我在你手机上安装个软件，你可以直接语音操控，不另外收取任何费用。”
......
随着工作人员的介绍，我越发喜欢这里。
在他们的帮助下，我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生活用品。
我有了很大很软的床，我年轻时也曾幻想过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大大的床，大大的落地窗。
没想到操劳了一辈子，竟然会在这个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的老年大学完成了这个小小的愿望。
不管是跟顾南州结婚后，还是有了儿子以后，我的房间都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布置。
但是这里可以，而且不用再当保姆。
收拾好房间，我跟着工作人员去看餐厅以及各种休闲的地方。
我对这里的每一处都很满意，这里很符合我对养老所有的期待。
“沈姨，我们的这些餐食都是请了专门的营养师负责搭配的，可以预防三高，味道也很不错，分为好几个区，用餐可以挑自己喜欢的区域。”
“当然如果沈姨我还想自己动手做，也有专门的爱心厨房，里面就跟超市一样，所有的用品一应俱全。”
“沈姨虽然说是老年大学，但学的都是一些修身养性的东西，可以自己选，想学哪个，不想学哪个。”
“另外旅游活动每年有四次，春夏秋冬每个季度都有，每次长达20天，会有同龄的伙伴一起出发，有专门的老师和导游带领，一路吃穿住行都包含在学费里面。”
“沈姨，以后这里就是你的第二个家。”
......
听见家这个字时，我眼眶有些湿润了。
这一夜，是我有史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在老年大学里的这两天，我每一天都过得很滋润。
当然也没忘了让律师去找顾南州处理离婚的事情。
明天是最后一天，如果他不愿意签，我一定会起诉。
这个婚非离不可。
今天好久没联系的老同学来我这个城市旅游，和我一起住，我们一起在餐厅吃完饭，一起回我的房间泡脚。
两个人正在聊天时，我接到了顾南州打来的电话。
本来不想接，但想着离婚的事情最终还是选了接通。
电话接通半天他都不说话，在我的耐心即将耗尽时，电话那头传来他带着些许委屈的哑声：
“小芸，回来吧，我离不开你。”
9
“我的衣服脏了，我出去没有衣服穿，我不想吃外卖了，我想念你做的饭。”
我忍不住冷笑：
“顾南州，你凭什么觉得在我发现你出轨以后，还会像以前那样低人一等，继续给你当保姆呢？”
这一次他的声音都带上了些许颤抖：
“对不起，小芸，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瞒你这么多年。”
“可是没有告诉你也是因为怕你误会，怕你生气。”
“但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离婚，这些年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
在一起30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低下高傲的头颅道歉。
顾南州身上一直有一种文人风骨，就算是自己错了，也不见得会承认的那种。
可这次他带着明显带着哽咽，颤抖的道歉已经没办法打动我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表达自己的坚定：
“顾南州，明天是最后一天，签好字以后就来民政局，10点我希望准时能在民政局门口看到你。”
“不要挑战我对你的忍耐性。”
“你可以不签，也可以不来，那就要试试看你这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能不能承受得起到了晚年身败名裂的风险了。”
我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良久的沉默后，好友一脸无奈的看着我，也叹了一口气。
“怎么？你也觉得我到了这个年纪不应该离婚吗？”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或许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我太较真了吧。
可是主角是我，一辈子太漫长了，我不想那么恶心，那么膈应的继续僵持下去。
委屈了自己半辈子，难道剩下的这段时光还要继续委屈下去吗？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后悔此时此刻做过的决定。
朋友递给我剥好的橘子，笑了笑，认真的开口：
“想什么呢，我没有那个意思。”
“相反我觉得你很棒，小芸，你能跨出这一步已经特别厉害了。”
“女人这一生作为妻子，作为母亲，总是在被这个身份来捆绑，很难活出真正的自我。”
“我就觉得你现在真的很好，比以前自由，比以前充满活力。”
“我们也不过才50岁而已，未来充满无限可能，并不是要把自己的一辈子全都围绕着老公，围绕着儿子孙子转。”
我眼眶再度湿润，只是这一次，吃到嘴里的橘子很甜很甜。
这一夜我跟姜妍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星星聊天。
两个人回忆过去，憧憬未来。
“小妍，好想念大学的时候啊，如果人生能够重来就好了。”
她笑着打趣我：
“你呀，估计是想念，没有遇到顾南州的时候吧？”
“小芸，你现在很棒，特别棒。”
这一夜的梦都是甜的。
因为我知道顾南州会妥协的，他这个人太爱面子了。
当然他也爱李慧玲，要不然也不会把她藏在身后，藕断丝连30多年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在姜妍的收拾下，穿上了昨天和她一起在商场选的旗袍，浅绿色很显年轻。
也化了淡淡的妆容，看着不显妖艳，但很衬气色。
我慢慢悠悠的吃了早餐，往民政局赶去，路上姜妍一直在给我加油打气：
“小芸，今天的你很美，你没错，你的往后会越来越好。”
“就像我一样，我一辈子都在不同的人指指点点，说个不停，家人不理解我为什么不要孩子，他们觉得不婚思想就是自私自利。”
“街坊邻居也笑话我一辈子都是一个人，老了都没个依靠，可我觉得我这一辈子活的很尽兴。”
“起码我赚的钱够我花，我能富养我自己，我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我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也不想到别人家里去伺候公婆，所以我就一个人活了大半辈子，潇洒且又肆意。”
“虽然偶尔会孤单，但是这种孤单每个人都会有，不一定结了婚的人就不会孤单。”
“你看现在很多人结婚的意义是什么呢？”
“钱要自己赚，家务还要自己一个人做，老公还给不了情绪价值。”
“养大的孩子就跟个白眼狼一样，一辈子为家庭操劳最后什么好处都没落到。”
“我也永远不后悔我自己的决定，我觉得你这所大学不错，等我过两天回去收拾一下，过来和你一起上这所老年大学。”
“一直住到老死了为止，到时候谁走在前面，另一个人就多去烧些纸钱。”
“沈芸，你别怕，我与你同在。”
心底暖洋洋的，今天是很令我身心愉悦的一天。
我们到达民政局时，顾南州已经在等着了。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家子全来了。
除了孙子以外，连我那高寿坐着轮椅的母亲都被请过来了。
她一见我就拄着拐杖，一个劲地往地上敲，嘴里一直嘟囔着：
“糊涂！你怎么就这么犟呢？”
儿子脸色难堪到了极点，一见我就是劈头盖脸的指责：
“妈，你倒是过得潇洒，你看看你身边跟你同龄的人谁像你这样？”
“一把年纪了能不能别这么善妒？我爸还不能有自己的朋友了吗？”
“这些天在家里闹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拉着一群人在外面陪你丢人现眼。”
“我真搞不明白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妈！”
儿媳妇拉了拉他，示意他不要这么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
但是他更恼怒了，声音愈发大声尖锐：
“妈，我劝你最好考虑清楚，你已经很多年没有工作了，如果你真跟我爸离婚了，靠那30万的婚姻补偿费，你又能生活多久呢？”
“虽然我们也需要你帮忙带乐乐，但是你要是离了婚，跟我们一起住也不方便啊，现在和公婆一起住矛盾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妈，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撂在这里，你也别怪我狠心威胁你。”
“我也没有跟你开玩笑，只要你真敢跟我爸离婚，往后你的养老我就不会负责！”
纵然一直在强忍着，但眼眶还是没忍住红了。
我养了他28年，可是他呢？对我一点母子情分都没有。
或许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保姆，就应该一味的对他们付出。
真不如养一条狗！
我攥紧手心，冷着脸一字一句道：
“我的生活，我的养老，甚至是我死了也不用你来埋。”
“今天过后，我权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
顾辰气的面红耳赤，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我，仿佛怎么也不相信我会说出这种话一样。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顾南州拉住。
10
顾南州佝偻着背走到我面前，深深的朝我鞠了一躬：
“小芸，今天大家都在，我为我自己犯的错很认真的给你道个歉。”
“但是小芸，儿子都这么大了，我们之间也有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在，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你不能因为那点对你并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的事情，就给我判死刑啊。”
“小芸，跟我回家吧。”
“这30多年来我虽然在外面糊涂了，可是各方面也没有委屈到你，不管怎么说，我都养了你一辈子......”
他话音刚落，姜妍的鳄鱼包就直接砸到了他脸上。
姜妍将我护到身后，指着顾南州怒骂：
“狗男人，年轻时我就看你不顺眼！”
“没想到老了你竟然还这么无耻，自己找屎吃，还要恶心一下别人。”
“有种再说一下你养了沈芸，没给她委屈受这一点试试？！”
姜妍一向暴脾气，见她护在我面前，我心底的委屈被无限放大。
不过心间暖暖的，我吸了吸鼻子，准备站到她身边。
我也不是懦夫。
我自己的事情不能让她一直为我出头。
顾南州被包包砸中额头，他那双浑浊的老眼复杂的看着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辰急眼了，指着我跟姜妍怒骂：
“妈，我就说你这段时间怎么大变样了呢？原来你跟这个女人学坏了啊！”
“妈，你简直糊涂，你就这么放任着一个外人对爸动手吗？”
“果然我爸说的没错，你这人就是不可理喻，又蛮不讲理！”
我安静的听他说完，这才抬手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别再狗叫！”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生你不如生个叉烧。”
这一刻我脑海里闪过无数情景，他还没上小学的时候，体质差春冬总是感冒发烧。
无数个顾南州借口要忙工作的日日夜夜，都是我独自背着他去医院。
有时候不好打车，就在寒风中紧紧的护着他走几里地。
那时候他也曾扬起通红不已的小脸，哭着跟我说暖心的话：
“妈妈，这个世界上我最爱您。”
“妈妈，我以后一定赚好多好多钱，把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送给你。”
“给你买大房子，给你买豪华的车子，让你再也不用受苦受累。”
可惜说的这些话只有听的人记得。
亲手养大的儿子，一天天看着他长大，一时之间竟然无从分辨他到底是从何时变成白眼狼的。
明明以前他最黏的也是我，对顾南州这个没有给过他多少父爱的父亲总是冷漠疏离的。
可不知不觉中在长大后，一切都变了。
他喜欢去讨好这个能在工作上给他带来便利，给予他帮助的父亲。
顾辰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瞪着我：
“你竟然敢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我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既然你这么不想认我这个儿子，那以后我也当没有你这个妈。”
“不过就算你再怎么狡辩也没用，我爸也没说错，你这一辈子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我爸给的？”
“现在倒好，在外人的挑拨下心野了，为了那么点小事就跟我爸勒索了30万，你真以为这30万能养活你到老到死吗？”
我再一次扬起巴掌，他一脸难堪的后退。
还准备骂些什么，却被儿媳妇死死拉住，呵斥了句：
“好了，你少说两句。”
“妈也很不容易，她对你的好，你现在是一点都不提。”
11
我拉着姜妍，快步往民政局走去，试图无视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
脸色苍白的顾南州却再次追了上来，他气喘吁吁地喊着：“小芸，别再吵了，好不好？跟我回去。”
我厌恶地皱了皱眉，他企图拉我的胳膊，却被我嫌弃地躲开。
“我们过了一辈子，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我冷笑一声：“顾南州，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是说说就能回去的。”
“大不了以后我跟你保证跟那边断绝关系，不再来往。”他继续说道，眼神里透着一丝慌乱。
“小芸，如果你不满现在当保姆的日子，我可以花钱请保姆回家，你什么都不用做。”他试图说服我。
“年轻的时候我能让你不上班养你到老，现在就算你每天什么都不做，我也能一直养你，让你后半生享福的。”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得。
“别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颠沛流离……”他还在絮絮叨叨。
我忍无可忍，再一次甩了顾南州一耳光，冷笑不已：“够了，顾南州，别再恶心人了！”
他捂着脸，眼镜都掉落在地上，狼狈不堪。
“你永远都是这样，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也不会去改，没有一点担当。”我质问他。
“一辈子太漫长了，你改不了，我也忍不了了，我们之间只有到此结束。”我坚定地说。
“你养我？说的多好听啊，瞧把你高尚的。”我嘲讽道。
姜妍也挽上我的胳膊，看着顾南州冷笑：“呵，狗东西，这一巴掌你挨的是一点都不冤。”
“沈芸的这一生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的清清楚楚。”姜妍语气里带着一丝愤愤不平。
“她原本可以有更好的人生，专拼事业，活出自己来。那一年她却在最适合拼搏的年纪遇到了大她七岁的你，她为你放弃了什么？你心里没数吗？”姜妍质问顾南州。
“那个时候我们几个舍友还调侃她是个恋爱脑，一头钻进了上天为她安排好的劫难里面。”姜妍回忆道。
“我们也很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为了你放弃自己的事业，当时也劝了她很多次。她说她原生家庭不好，她爸爸从来没有给过她想要的关爱。”姜妍继续说道。
“你这个狗东西的出现让她觉得很温暖，很有安全感，她想和你有个家。你们几乎是闪婚，婚后我们联系就少了。”姜妍叹了口气。
“每一次聚会她总是缺席，她就为了成全你的事业，放弃了自己的大好未来，在家照顾你那行动不方便的爸妈。”姜妍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你好好想想，你爸妈住院的时候是沈芸在那边端屎端尿的伺候，你爸妈病了三年，她伺候了三年。”姜妍声音提高了几分。
“可是你呢？你在干什么？背着她跟别的女人鬼混吗？”姜妍愤怒地质问顾南州。
“顾南州，你真的很不是个东西，你怎么有脸说养这个字啊？就一点都不害臊吗？亏你还是个文人教授。”姜妍嘲讽道。
“你自己好好算一下，医院护工一个月1万，家庭保姆一个月8000，这些年就算是请个保姆都不一定有沈芸尽职尽责。”姜妍继续说道。
“她不是非要你养，而是为了你的前途放弃了自己一个月一万四的工作。她愿意赌上一切在你身边做家庭主妇，可是你呢？怎么就这么恶心呢？”姜妍最后说道。
顾南州低着头，一言不发，神色复杂到了极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旁同样肿着脸的顾辰双唇蠕动了半天，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姜妍指着顾辰，愤怒的责骂声在空气中回荡：
“你这个连叉烧都不如的白眼狼。”
“你的记忆没出问题吧？小时候的事你忘了，初中高中总该记得吧？”
“你妈为你付出了多少，你眼睛瞎了吗？看不到她的辛苦吗？”
“你果然继承了 你爸的坏基因，这辈子算是废了，你妈养两条狗都比养你们强。”
“听说你还对那个小三毕恭毕敬的，就因为她工作上帮了你一点点？”
“你忘了？你那个傻逼父亲在你和你妈最需要他的时候，却去给别人当爸爸。”
“这个世界上，你最没有资格指责你妈！”
顾辰愣在原地，他低头握紧手心，神色复杂。当他抬起头看我时，眼中竟闪过一丝愧疚。
但我已经不在乎了。这对父子，我已经决定放手。
我拉起还想要继续理论的姜岩，径直朝民政局走去。经过我那高寿的母亲身边时，我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应她的欲言又止。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左右我的决定，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顾南州最终还是跟了进来，他颤抖着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流程异常顺利，就在即将盖上钢印的那一刻，他突然紧紧拉住我的手，眼眶湿润，那双浑浊的眸子里充满了慌乱和无措：
“小芸，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那些事情并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呢？”
“我们做了一辈子夫妻，就不能试着理解我吗？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怎么就非得离婚不可呢？”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
“顾南州，我最后悔的事就是看错了你，和你在一起。”
“你是个文人，应该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吧？”
“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既要家庭，又要情人？你以为你是谁？皇帝吗？”
“你对不起我的信任，更没有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
“我可以为年轻时的心动和不理智买单，但你连面对婚姻，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让我忍？”
他愣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肩膀垮下来，悲伤的情绪笼罩着他。我没有再看他一眼，随着钢印落下，我拿起离婚证，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昨天，我和姜妍一起去提了新车，从现在开始，我人生的方向盘将牢牢掌握在我自己手中。
我发动车子准备离开时，顾辰追了上来，他神色复杂，喃喃自语：
“妈，这个家，你真的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一脚油门，车子飞驰而去。无论他们说我冷血还是任性自私，我都问心无愧。这一辈子，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的，只有我自己。
12
我拿起手机，打开自驾游攻略，递给姜妍，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微笑着说：
“我们回去准备行李吧，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自驾游。你车技也不错，我们轮流开车，不会太累。”
“一路上，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去亲眼看一看那些教科书中的山川美景，体验一下在路上的自由与激情。”
姜妍捂着嘴，兴奋地尖叫起来：
“沈芸，你真是太酷了！”
“我还以为，我们以后的旅行只能跟着老年大学的团队呢。”
“没想到你不仅买了新车，还有自驾游的壮志豪情。”
“我完全赞同你的计划，而且我会全力支持你。”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真挚的情感：
“你知道你告诉我你离婚的那一刻，我先是心疼，然后是满满的期待。”
“我期待着能和你一起，真正活出自我。”
姜妍的活泼和热情，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沉闷，我非常喜欢这样的她，她也让我羡慕不已。
在回老年大学的路上，姜妍一直兴奋地和我聊天：
“沈芸，我爸妈去世后给我留下了不少钱，他们生前虽然对我严厉，但心里还是软的，怕我过得不好。”
“他们临终前还是放心不下，把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了我。”
“你不用担心你儿子说的那些混账话。”
“就算你那30万块钱一夜之间花光了，也没关系，你还有我，我有钱，能养得起你。”
我忍不住笑出声，也向她坦白了拆迁款的事情。她一听，激动得一下车就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
“沈芸，这才是真正的你，霸气外露。”
“那笔钱，你儿子不配得到，也不配知道。”
“不过你离婚怎么只要了这么点钱？顾南州的钱是夫妻共同财产，你只要了这么点，真是太便宜他们了，他应该净身出户才对。”
我轻笑着解释：
“他这些年也没剩下多少钱，除了那套房产，大部分都花在李慧玲那边了。”
“我拿了这30万，他手里也没多少了。”
“而且，要多了我也觉得恶心。”
“我自己有足够的钱过好后半生，不想再跟他们有任何瓜葛。”
我和姜妍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开始了属于我们的自驾之旅。
五十岁又怎样？人生还未到黄昏，还有无数可能等着我们去探索。
我们的眼泪，只应该为旅途中的美景和感动而流。
一路上，我们随心所欲，走走停停，没有孤单，也没有疲惫，只有自由的温暖。
我们会在喜欢的城市驻足，像年轻人一样拍照打卡，把年轻时想做却没做的事情都做一遍。
我们会一起喝下午茶，一起练瑜伽，一起买珠宝，一起绘画，一起爬山。
两个人的自驾游，两个人的电影，两个人的浪漫无限。
我终于不再是那个整天忙家务的保姆，五十岁离婚后，我活出了自己的肆意和潇洒。
一晃三个月，眼界在长，心态在变，总觉得这一辈子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压倒我了。
我在慢慢变强大。
敷着面膜晒着太阳时，我看着山谷里空旷的风，忍不住再次拿起手机拍照发朋友圈。
姜妍已经习惯了我这些日子来的改变，赞叹着为我竖起大拇指：
“芸芸，不错嘛，我开始竟然还以为你会不习惯呢，不过现在看来你把自己娇惯的很好，当了自己最好的花匠。”
“芸芸，你说如果我没有钱，家庭没有给予我任何帮助，我就像是普通的牛马人一样，朝九晚六，不能像现在这样说走就走，也没有财富自由，你说我会不会后悔不婚呢？”
“芸芸，如果你离婚顾南州一分钱都不愿意分给你，又或者说顾南州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就连房子也偷偷转移给了那个三，你会怎么办？”
“而且是你没有那笔拆迁款作为保障的情况下，你还会选择离婚吗？”
“你有没有想过这一种可能？有没有想过？如果是那样你会怎么样去生活？”
我一边修图一边不以为然的回答：
“想过啊。”
“在我从顾南州手机里发现他出轨的时候，这些问题早就想过千百回了。”
“我依旧会离婚。”
“我才50岁而已，就算没有这些钱作为保障，我离了婚照样可以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有手，有脚，也有自己的思想，找个简单轻松一点的工作，自由一点，对自己好一点，顶多一个月少赚一点。”
“我照样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买不起就攒钱坐车出去旅游，现在交通工具这么发达，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自己赚钱自己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不用顾及别人的脸色，不用照顾别人的喜好，不用还没睡觉，就想着第二天要多早起来给一大家子准备早餐。”
“多好的日子，下定决心要一个人过的时候，我就已经认真的想过了。”
“有钱就按有钱的日子来过。”
“没钱就按没钱的日子来活。”
13
我分享在朋友圈和微博的生活点滴，意外地收获了无数点赞和温暖评论。
网友们纷纷表示羡慕，说我活出了他们理想中的晚年生活。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引起共鸣的人还是占多数的。
至少迄今为止，我收到的更多是善意和理解，而非恶言和攻击。
唯独顾南州，这个已经和我离婚的男人，竟然还会时不时地在我的微博下面点赞评论。
他留下的无非是一些“照顾好自己”、“开车注意安全”、“天冷加衣”之类的客套话。
我忍住了将他拉黑的冲动，心想，做人还是要有点格局。
没有必要那么小气，毕竟我总得让他看看，没有他，我照样可以过得精彩。
尽管如此，他的微信的存在还是让我感到厌烦。
即使我已经将他设置为消息免打扰，他还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刷一下存在感。
想想也挺讽刺的，年轻时我总是因为联系不上顾南州而焦虑，希望他能随时报备行踪。
那时，他不仅做不到，还对我的要求表示难以理解。
他皱着眉头，冷着脸，反驳我：
“你能不能别这么无理取闹？非得让我做这些无趣的事情你才开心吗？”
“报备什么？我去了哪里、吃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都要一一告诉你吗？你不觉得这样很烦吗？”
“你每天在家闲着，我可是忙得不可开交，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发信息？”
“我又不是犯人，凭什么要事事向你汇报？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他年轻时不愿意报备，而我却连买菜时遇到的小猫打架都会拍照告诉他。
我总是满怀期待地分享生活中的点滴，他却常常已读不回，或者根本懒得去看。
晚上回家，我提起小猫的事，他只是随口敷衍：
“养猫？猫毛那么多，我不喜欢。”
有时看到小区里相互扶持的老人，我会拍下视频，憧憬地对他说：“顾南州，我们以后也要这样携手走过晚年。”
那次他晚上回来后，却冷淡地对我说：
“以后别发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给我，而且偷拍别人也不礼貌。”
我们似乎从未真正心灵相通。
唯一让我感受到他的爱的时候，可能就是生孩子和公婆去世的时候。
然而，那两个重要的时刻，他都没能在第一时间赶到。
孩子出生第二天，他抱着孩子，低头亲了我一下，生硬地说：“小芸，谢谢你，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他作为父亲的喜悦，也感受到了他的承诺。
我感动得泪流满面，却没想到，那些承诺终究只是停留在口头上的空话。
第二次公婆去世的那天晚上，他赶了回来。热泪盈眶的他将我紧紧抱在怀中，声音哽咽道：“小芸，还好有你，我这一辈子娶到你算是我最大的福气。”
我看着他，心里却是一片荒芜。那次他说他会永远珍惜我，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珍惜就是千方百计的隐瞒。
我轻轻推开他，低声说道：“顾南州，你真的觉得这样就是珍惜吗？”
他愣了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小芸，你怎么了？我不是回来了吗？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
我摇了摇头：“补偿？你以为用几句好听的话就能弥补一切吗？”
他试图抓住我的手：“小芸，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改的。”
我抽回手，冷冷地说：“太晚了，顾南州。我已经对这段婚姻不再抱有任何期望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甘：“小芸，别这样，我们还能重新开始。”
我却只是冷笑：“重新开始？你以为我还会像从前一样被你蒙在鼓里吗？”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说：“小芸，我真的爱你，只是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打断他：“爱？如果真的爱我，就不会让我在黑暗里待这么多年。”
他低下头，不再说话。而我则在心里默默想，原来我曾经爱到愿意付出一切的顾南州，其实那么平庸啊。
抛开我对他爱的滤镜后，将他扔到人群中，我都懒得多看他两眼。
一个婚内出轨的男人而已，现在的纠缠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至于他时不时的嘘寒问暖，时不时言语里表达出对我的需要，在如今的我看来就是向我扔了一坨屎，简直不要太膈应。
回心转意什么的，下辈子都不会了。
“小芸，你最近天天在敷面膜吗？感觉皮肤很光滑，年轻了很多岁。”他在微信里发来消息。
我看着消息，心里一阵反胃，直接删掉了对话框。
“小芸，你什么时候自驾游回来？”他又发来消息。
我回复了一个“哼”，没有再理会他。
“我们还能再见一面吗？我给你买了整套的护肤品，我想在海边那家餐厅请你吃个饭。”他继续纠缠。
我冷笑一声，回复：“顾南州，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你不是一直想去海边散步吗？我陪你去，好不好？”他还在试图挽回。
我直接将他拉黑，懒得再看他一次又一次的犯病。
至于我那叉烧儿子，则完全在跟我置气。从我跟顾南州离婚开始，就完全当了隐形人，一次都没与我联系过。
不过我也不稀罕他与我联系。倒是儿媳妇会时不时地给我发一些孙子的视频照片，隔三差五地叮嘱我，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别被人骗。
“奶奶，你在外面要玩得开开心心哦。”儿媳妇发来消息。
我回复：“好，我会的。”
“奶奶，你永远是让乐乐最骄傲的奶奶，今天我同学跟我说他刷到你了，他们都羡慕我有一个超级厉害的奶奶，可以开车去看世界。”小孙子的留言让我心里一暖。
“乐乐想奶奶了，也想跟奶奶一起玩。”他又发来消息。
我认真地给他回复：“奶奶也想乐乐，等奶奶回来带你去兜风。”
“奶奶，你跟妍奶奶下次回来的时候，能不能也接上我坐你们的车车去兜兜风呀？”他继续撒娇。
我看着这些消息，心里充满了温暖。以前我没怎么跟这个儿媳妇交过心，只是拿她当女儿养，凡事尽可能去对她好。
不过倒是离婚见人品，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一句都不曾对我恶语相加过。
这一夜我睡得无比踏实，在梦里我仿佛又重回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没有恋爱脑，没有放弃事业，完全按自己的喜好肆意活了一辈子。
这个梦无比真实，真实的让我热泪盈眶。
我在遇见顾南州时，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至于他在我公司楼下捧着花问我能不能跟他在一起时，我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14
五个月的自驾游结束，我和姜妍在旅途中结下的友谊也暂时画上了句点。
她看着我从过去的阴影中彻底走出，也决定远赴国外，追逐自己的梦想，短期内不会回来。
在机场目送她离去，我又回到了独自一人的状态。
但孤独并未如预期般袭来，老年大学里的朋友们让我感到温暖。
五个月的旅行，让我心志更加坚韧，我觉得人生就是一场孤独的修行。
途中相遇又离别的人，就像是从我们身上飘落的一根根羽毛，无论曾经如何，最终都会释怀。
回到老年大学的第一天，意外访客的到来让我愣住。
李慧珍，一个既熟悉又模糊的名字，她身着一件得体的碎花白裙，站在我面前。
年轻时，我仅在一次同学聚会上见过她，那时她明媚动人，臂弯里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大方地介绍着自己的丈夫。
那一晚，顾南州与她喝得烂醉，他的目光不时偷瞥向她。
女人的直觉让我感到他们之间必有故事。
那晚，他醉得不省人事，口里喃喃着“对不起”，更加深了我的疑虑。
他迷糊中呼唤的是李慧珍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向她道歉。
我守了他一整夜，思绪纷乱，却又空白。
天亮时，我问他为何向李慧珍道歉。
他解释说，他们曾有过三年的感情，因家庭反对而分手，他对此感到愧疚。
他承诺会忠于我们的家庭，我选择了相信，此后他确实没有可疑之处。
然而，三十年过去了，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可笑，信任如同一把弯刀，让我遍体鳞伤。
“沈姐姐，你好，我们年轻时见过。”
李慧珍的声音温柔地打破了我的回忆。
“我叫李慧珍，听南州说，你对我们的事情有些误会，正在考虑离婚。”
“请原谅我冒昧地前来，我不想因为我，破坏了你们几十年的婚姻。”
“我和南州真的只是朋友，希望姐姐不要误会。”
她的话语轻柔，眉眼弯弯，一举一动都流露出江南女子的温婉。
见我打量着她，她又主动替我倒了一杯茶，这才无意识般的摸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再次笑道：
“沈芸姐姐，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你跟南州三十年都过来了，真的没有必要因为我一个外人而争吵闹离婚。”
“我其实很羡慕姐姐的，南州这些年将姐姐保护的很好，姐姐不用出来上班，不用受打工人的委屈辛苦。”
“姐姐，你应该自信一点的，虽然南州喜欢的并不是你这种类型，但是30年的相处早就将你深深地烙在他心上了。”
“他对你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求上我来给你解释。”
“至于我跟南州，则完全是因为年少时有些遗憾，所以他在得知我丈夫车祸离世后，不让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艰苦流离，所以给了我一些关爱，那只是出于朋友情分。”
“我心态不好，他害怕我一个人想不开，抑郁对自己身体不好，所以特地带着我游山玩水，带着我去看世界，顺便帮我照顾我的孩子。”
“沈芸姐姐，一辈子都这样过来了，你这个时候逼得这么紧，一次复婚的机会都不肯给南州，你真不怕后半辈子孤苦无依吗？”
“南州对你已经足够低声下气了，你看不到他的付出吗？自从你们闹了矛盾以来，他就一次都没有去找过我。”
“唯独这一次找上我，也是为了求我跟你解释一下，他想让我帮忙代为转达，他想跟你复婚的心思。”
“沈芸姐姐，你已经错过了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如果在这个时候因为固执和赌气错过了对自己最好的男人，后半辈子怕是会后悔终身呢......”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对于这老三我已经没有了丝毫耐心。
我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慢品尝。
其实我更想直接泼到她脸上的。
但我骨子里残存的教养不允许我那么做。
15
“说完了吗？说完了给你一次机会，从我面前消失。”
“如果你继续在这里废话，炫耀你的优越感，那我这杯茶只好请你喝了。”
她脸上笑意不减，只是语气又多了几分轻视：
“沈芸姐姐，你这番听不进道理，也难为南州跟你凑合了大半辈子。”
“我们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应该看开了，婚姻是婚姻，爱情是爱情，这两者并不冲突的。”
“南州的爱情一辈子都没给你，到老了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再执着于他的爱情又有什么用呢？”
“好好守好自己的儿子、孙子，不好吗？”
我忍不住冷笑，失去了继续浪费时间的欲望：
“你自有你的一道歪理，如果你觉得知三当三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那你就继续保持自己的优越感吧。”
“偷偷摸摸了一辈子，放在古代也只不过是个养在外面的妾外室而已，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
“既然你觉得一个糟老头子的爱这么有用，那你就守好了，我白送给你。”
我转身准备离开时，顾南州追了进来。
他脸色苍白无力，那双浑浊的老眼满是痛苦。
他企图伸手拉我，却被我不着痕迹的躲开。
“小芸，我这一生最愧对的就是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小芸，你真的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我反唇讥讽：“你觉得你配吗？”
他双手无力的垂落，眼底的痛苦越发浓郁。
最终在我即将离开时，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
“小芸，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这一生我欠你的太多了，我知道我没有办法还清，也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这卡里的钱就当是我给你的补偿了，请你务必要收下。”
“要不然我以后怕是要良心难安，死不瞑目了。”
从进来就一直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宛如胜利者般的李慧玲，看见那张卡时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走过去很温柔的扶助顾南州摇摇欲坠的苍老身躯，轻声安抚：
“南州，姐姐怕是不会收下这钱。”
“你也不要再跟自己过不去，人跟人之间还是讲究个缘分。”
“缘分把两个人送到哪儿，两个人就只能走到哪儿。”
我忍不住轻笑，在李慧玲难堪至极的神色中接过了那张卡：
“行，顾南州。为了不让你死不瞑目，这张卡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赶紧带着你的老小三滚吧。”
“以后别再来打扰我，就算是你对我最大的补偿了。”
我转身直接离开，没再去看身后相互搀扶的两人。
这张卡里有50万，应该是他东拼西凑的积蓄。
本来我也不稀罕这点钱，但是嘛，不要白不要。
再加上我拿了这笔钱后，李慧玲那难堪的脸色，着实让我看爽了。
反正我不拿这钱她也会想方设法弄到手。
就她今天这态度，我也不想便宜了她。
只是拿到钱的当天下午，我就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本来不想接的，但刚好闲来无聊，一边泡脚一边当打发时间了。
我也想听听这叉烧又能说出什么混账话来。
刚接通，顾辰愤怒不满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妈，你玩够了没有？你到底要我们跟着你折腾到什么时候？”
“我是真搞不明白，一把年纪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不把这个家拆散，你是不满意吗？”
“一家人像以前一样好好在一起不行吗？非要这样闹。”
“今天我爸带着李姨都上门给你道歉了，你还端着高架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闹腾，有意思吗？”
“我爸这人就是太惯着你了，他给你那笔补偿款，你还真好意思拿。”
“这些年你连班都没上，一分钱都没有赚，我爸一个人养活这个家，现在老了一个月退休金就那么点，你凭什么拿走他那么多钱？”
“你知不知道我爸为了给你凑这个钱，连房子都租出去了？现在跟我们挤在一起住，搞得大家都不方便......”
听着他气冲冲的发牢骚，我没忍住笑出声：
“首先，钱是你爸自愿给的，他说了如果我不拿他后半辈子良心难安，死不瞑目。”
“其次，我没有你这样的叉烧儿子，别再喊我妈，我听着恶心。”
“最后，少在我这里发牢骚，如果你不愿意让你爸跟你们一起住，干脆就把他赶出去得了呗。”
“又或者是喊你喜欢的那个后妈来接。”
“总之以后别在我这边唧唧歪歪的。”
电话那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我懒得再听，影响心情。
直接挂了电话将他拉黑。
16
我在精心挑选的老年大学里，提前步入了养老生活。
曾经，我总梦想着养些花花草草，但忙碌的生活让我无暇他顾。
现在，我有了充足的时间，不仅在自己的小屋里种满了心爱的植物。
还在大学的闲置院子里，种下了月季，它们生长得旺盛，吸引了不少老伙伴们一起帮忙照料。
每当风吹过，看着园中月季娇艳欲滴，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也在慢慢地绽放。
在这里，我结识了许多新朋友，我们一起上茶艺课，一起跳舞蹈，一起观棋不语。
跟随学校组织的旅行团，我们南下游览，亲眼目睹了教科书中的山川美景，一路上留下了无数欢声笑语。
我的朋友圈子越来越大，孤独和无聊似乎已经远离了我的生活。
然而，顾南州偶尔还会打电话来，让我感到不胜其烦，最终我选择了将他拉入黑名单，世界顿时清静了许多。
我不想再与过去有任何瓜葛，只想专注于自己的新生活。
直到三个月的南下之旅结束，我偶然在社交媒体上刷到了李慧玲的微博。
那是一张全家福，她依偎在顾南州身边，他们的儿子，还有顾辰，以及两个小孙子围绕在他们身边。
只有乐乐，看起来闷闷不乐，嘟着小嘴。
李慧玲的配文是：【错过半生，归来依旧是真爱，哪怕是重组家庭，我们依旧很幸福，有两个理解我的儿子，有一个一直爱我的男人，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
这条微博引起了广泛关注，点赞和评论数接近一万。
许多人羡慕他们初恋重逢，老年还能携手同行。
评论区充满了对他们白头偕老的祝福。
不久，儿媳妇带着小孙子来看我，小家伙一见到我就扑进我的怀里，嘟囔着不满：
“奶奶，我不喜欢爸爸。”
“爷爷也是，他们太讨厌了。”
“那个臭臭的阿姨不是我奶奶，他们非要我叫她奶奶，我不想叫，也不想跟他们拍照。”
“爸爸凶我，我讨厌他！”
“爸爸说爷爷最喜欢那个臭奶奶了，还说她会帮爸爸工作，让我乖一点，让她也喜欢我。”
“我讨厌他们！”
“我以后再也不喜欢他们了！”
我微笑着听他抱怨，直到他累了睡去，我才和儿媳妇宋晴聊起天来。
宋晴帮我倒了一杯茶，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安慰我：
“妈，顾辰他工作压力大，总想超过别人，有点好大喜功。”
“他和李慧玲儿子的公司有业务往来，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朋友圈。”
“您别往心里去，爸他一辈子糊里糊涂，顾辰也是，但他们早晚有一天会明白的。”
听出了儿媳妇言语里的安慰，我心里暖暖的，忍不住笑着开口。
“放心吧，他们已经伤害不了我了。”
“当你在乎一个东西的时候，那个东西才能伤到你。”
“现在对于他们父子我早就已经无所谓了，何况我已经拉黑了他们的微信，那些朋友圈他们想怎么发都无所谓。”
儿媳妇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唉，我跟顾辰说了很多次，他真的是糊涂也听不进去。”
“爸那边的房子租了出去，一直住我们这边，顾辰他总是发牢骚，说爸晚上有起夜的习惯，看见他熬夜打游戏总会说他两句。”
“结果爸今天说了要把李慧玲接过来一起住的时候，他又立马同意，鞍前马后，专门请假去接那个女人住过来。”
“真不知道他在犯什么混，都忘了哪边是自己的亲妈。”
我则毫不在意的笑笑。
儿媳妇走后，我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平静且又踏实，日复一日，每一天都充实且又心情愉悦。
我不再去理会他们的事情，这一辈子还长，我真的没兴趣把自己大好的时光全都浪费在他们身上。
不过李慧玲有直播和记录生活的习惯，我总能时不时的刷到。
本来想直接拉黑的，不过却意外在一闪而过的直播间里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觉得吃瓜比追剧看戏有趣多了。
17
我精心泡了一壶清心养生茶，悠闲地躺在庭院的藤椅上，呼吸着月季的香气，眼睛却盯着李慧玲的直播间，做个悠闲的旁观者。
我的生活平静而惬意，而顾南州那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李慧玲在直播中教大家如何敷面膜，顾南州却在一旁提着装满脏衣服的篓子，皱着眉头质问：
“这些衣服堆了两天了，你怎么还不洗？”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烦躁，但李慧玲这个温柔的江南女子似乎并未察觉。
她只是拉着顾南州的衣袖，撒娇地说：
“南州，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做过这些粗活。”
“婚前婚后，我都是被人宠着的，哪里懂得这些。”
“我真的不会洗衣服啊。”
正在用笔记本办公的儿子赶紧跑过来，急忙表态：
“爸，这些活儿我来做，我最近休假，衣服我来洗。”
顾南州却不领情，冷着脸，将脏衣篓重重地放在地上：
“你洗？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自己洗过衣服？”
“上次你洗的衣服，不仅没洗净，还弄得染色，真是丢人。”
“衣服要像你妈那样，洗得干净，晾得整齐，该熨烫的也要熨烫。”
“你倒好，一堆衣服一起洗，洗完还有味道。”
顾辰有些难堪，不甘心地反驳：
“爸，你说得简单，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洗？”
“你总是指手画脚，自己却不动手。”
“就这几天做了几顿饭，你脾气怎么这么大？”
父子俩的争吵声中，李慧玲愣在原地，眼眶泛红，显得有些无助。
儿媳妇加完班回家，找不到孙子的身影，一问之下，顾南州和顾辰都傻了眼。
两人停止争吵，齐刷刷地看向李慧玲。
李慧玲这才反应过来，捂着嘴，惊慌失措地说：
“糟了，对不起，我一直在想直播的事，忘了兴趣班提前一个小时放学了。”
“我马上去接。”
一家人急匆匆地赶往补习班所在的大楼。
路上，顾南州冷着脸抱怨：
“慧玲，上次让你带乐乐，你答应得那么爽快，怎么在接送孩子这种事上这么不上心？”
“连时间都能记错，孩子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李慧玲听着抱怨，脸上的委屈愈发明显：
“南州，这事也不能全怪我，你们两个不也在家，怎么也没想起来？”
“再说，这也是你的孙子，不能光靠我一个人。”
“我答应了没错，但我也没有义务整天围着孩子转。”
“我连自己的亲孙子都没这么上心过。”
“我的付出你一点都看不到，一出问题你就开始抱怨。”
“以前家里的活都是请保姆做的，孙子也有专门的接送人员。”
“我记性不好，你以前总是体谅我，现在怎么就不能理解了？”
“我们在一起了，你怎么变得这么不珍惜了？”
她的声音温柔却带着哭腔，眼眶红红的，显得格外可怜。
顾南州看了她一眼，最终只是递了一张纸巾，没有说话。
开车的顾辰则烦躁地说：
“爸，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别添乱了。”
只有儿媳妇一人焦急万分，顾南州则夺过李慧玲的手机，生气地关掉了直播：
“整天就知道直播这些没用的，你还能做什么？”
这一夜，他们的家中纷争不断，而我却在收到儿媳妇消息说孙子安全回家后，安然入睡。
18
顾南州家的纷争如同一场风暴，无情地打破了我的宁静生活。
自从在民政局匆匆一面后，我就再没见过那个被我戏称为“叉烧”的儿子。如今，他竟然追到了老年大学，不停地骚扰我：
“妈，你跟我回家吧，你放着好好的家不要，住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我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哈，那天在民政局，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离婚后别想住到你那边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服我：
“妈，你现在这个年纪，不正该是享受天伦之乐，帮我们带带孩子的时候吗？你不回去，乐乐怎么办？”
“李姨之前愿意帮我照顾孩子，她跟我非亲非故都能做到，你是我亲妈，怎么就做不到呢？”
“现在李姨因为跟我爸吵架，心情不好，回她儿子那边去了，我和小晴都要上班，乐乐不能没人照顾。”
“你就跟我们回去吧，等乐乐上了小学或者初中，你再享受清福也不晚。”
“你现在不能这么自私，生了我就得对我负责。”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媳妇也不会觉得保姆和李姨不可靠，非逼着我来给你道歉，我还不愿意这么低声下气呢。”
“哪个妈妈像你这样，这么狠心？”
就在这时，儿媳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正好听见他的话，她冷着脸，毫不犹豫地给了顾辰一巴掌：
“顾辰，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让你来是给妈道歉的，不是让你来道德绑架的。”
“既然你不愿意真心道歉，也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我给你两条路选。”
“第一条，辞了你那要看李慧玲母子脸色的破工作，老老实实在家照顾儿子。”
“你那点工资，连请个保姆都不够，还得看人脸色，不如别干了。”
“第二条，我们离婚，孩子归我，你每个月付抚养费。”
儿媳的话严肃而坚定，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我愣了一下，但并没有介入他们的争执。
顾辰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只能恶狠狠地瞪了儿媳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向我道歉：
“妈，对不起，之前是我错了。”
“但是现在的社会竞争压力这么大，李姨能给我一些工作上的帮助，我才对她客客气气，也只是为了工作方便，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犯错的是我爸，不是我，我是你亲儿子，你不能不管我。”
“你大人有大量，以前的事就别计较了，跟我回家吧。”
“再说，我之前是气话，虽然说了些不该说的，但你也有错，是你先放弃我们这个家的。”
我冷笑不语，他却好似以为我的默认就是答应，继续叨叨个不停：“妈，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赶紧把你这所谓的老年大学退了吧，这多贵啊，一个月花那么多钱，你也不知道心疼。”
我皱了皱眉，他却没有察觉，继续说道：“你与其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乱花钱，只顾着自己享受，倒不如把钱花在你孙子的未来培养上。”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给乐乐报个钢琴班，奥数班什么的，怎么说，你这当奶奶的从我爸那边坑了那么多钱，也得有点表示啊。”
我再也忍不住，指着门口冷声打断他：“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他愣住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妈，你怎么能这样？我是为你好啊！”
我冷冷地看着他：“我的钱就算花不完陪我一起入土，你也别想惦记。”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我却打断他：“孙子那边我给了一笔钱，只不过儿媳妇没要。”
我继续说道：“她爸妈那边除了不帮她带孩子以外，给的帮衬够多，再加上她自己工资高，底气足。”
儿子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我，仿佛不敢相信我竟然骂他滚：“妈，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有毛病吗？有儿子不要，非要把自己搞得跟个孤家寡人一样？”
他越说越气愤：“你这当妈的帮我带带孙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你出去问问谁家老人像你一样自私自利，任性妄为，只顾着自己贪图享乐，我怎么会摊上你这样的妈？”
这次不等我开口，儿媳妇直接揪着他的耳朵往外走：“顾辰，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样的白眼狼！”
儿子疼得直叫：“哎哟，哎哟，你干吗呀，松手！”
儿媳妇却毫不留情：“你这样对妈说话，还想要我松手？你好好反省反省！”
她把我儿子拽到门口，推了出去，然后转身回来，轻声对我说：“妈，你好好休息，乐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己有主意。”
儿媳妇儿这样说了以后，我也就没有什么好操心的了。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微微有些温暖。
之后，我继续我的日常生活，格外珍惜我的每一天，同时也享受着现在轻松自由的日子。
19
学校组织的第二季度旅游，目的地竟然是国外，一想到能出国，我便毫不犹豫地交了费用。
听说行程包括米兰、纽约、巴黎，这些令人向往的城市。
我满怀期待地踏上了这段跨国之旅，和老年大学的伙伴们一起，我们漫步在不同的街头，欣赏着各异的风光，体验着别样的人生。
在这段旅程中，除了儿媳偶尔的联系，我并未与其他人有过多的交集。
儿媳常会分享乐乐的照片和视频，也会提及一些家中的琐事。
她告诉我，顾辰在离婚和家庭主夫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
至于顾南州，她却始终未曾提起。
三个月的旅行让我心胸更加开阔，回国时，儿媳带着乐乐来找我，乐乐在我的卧室里专心写作业，而我则抱着新养的猫咪与儿媳闲谈。
她告诉我顾南州的消息：
“妈，爸他生病了，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见我沉默，她继续说：
“李慧玲自从不愿意帮我们带孩子后，就催促爸收回了之前出租的老房子，他们搬回那里住了。”
“我上次去看过，家里被她改成了欧美风格，一片混乱。”
“爸的身体一直不好，有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又不习惯吃外卖，他那种文人的生活习惯改不了，不会经常自己做饭，所以他们经常吵架。”
“之前还听说他们想办个简单的酒席，领个结婚证，最近也没动静了。”
“爸还让我帮他买一些治疗冠心病的药。”
我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目光飘向窗外。
儿媳见状，忙转移话题：
“妈，顾辰可能又会来打扰你，他最近在家里快崩溃了，似乎开始理解你这些年的辛苦。”
我笑着打断她：“只要他不来烦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儿媳离开后的第二天，我和老年大学的的朋友们一起去超市购物，意外地遇到了顾南州。
他推着购物车，紧跟在李慧玲身后，我们的目光在超市的过道中相遇。
李慧玲的车子里堆满了蛋糕、烤鸭等食物，而顾南州则是一脸的严肃。
当他看到我时，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和微笑。
他似乎想要主动与我打招呼，但我却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急切地喊住了我，声音颤抖，带着哽咽：
“小芸，你......”
话未说完，李慧玲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个向来温柔的女人此刻冷着脸，紧紧挽住顾南州的胳膊，宣示着她的主权：
“南州，现在我是你的妻子，你当着我的面看别的女人，叫别的女人，不觉得过分吗？”
这时，我的朋友拿着一个颈部按摩仪走了过来，热情地向我推荐：
“阿芸，上次我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你每天看书时间太长，我怕你脖子会酸痛，特意给你买了这个。”
“希望你能用这个改善脖子酸痛的问题，这样我们冬天去看雪的时候，你就不会因为长时间坐车而难受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接过那个按摩仪认真打量，温柔的道谢：
“程哥，谢谢你。”
身旁的一个老姐姐笑着打趣：
“哟哟哟，我们几个老家伙也脖子痛，程书法家怎么不惦记着我们？”
我有些不好意思，催促着她们去那边挑水果。
顾南州又沉着脸甩开李慧玲追了上来，他脸色苍白，眼底满是不甘和悔恨。
他拉住我的胳膊，低声质问：
“小芸，不管怎么说，我们夫妻30多年，没必要拿我当个陌生人一样吧？那个男人是谁，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用力甩开他，与他划清界限。
“呵，别提那30年，以前我眼瞎把你这种渣男当个宝，现在你就一个糟老头子而已，我不拿你当陌生人，你还想让我对你嘘寒问暖吗？”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难以置信的看着我，眼底全是悲痛。
我却懒得搭理他，招呼众人离开。
我并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这竟然成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20
顾辰突然找上门来，他的身影在我办公室门口一闪，接着便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和哭泣：
“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坐在办公桌前，正在认真地填写报表，头也没抬地回应：
“说吧，什么事？”
南方的老年大学已经正式成立，我正在填写的是搬迁意愿表，准备下周离开这个熟悉的城市。
我对这里已经没有太多的留恋，所以填写得很是果断。
顾辰的道歉，顾南州的病情，都丝毫没有影响到我签字的决心。
“妈，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我爸他真的很想见你一面，你能不能去看看他？”
“妈，我们以前太自私了，享受着您的付出，却没有尽到作为子女的责任。”
“妈，我现在自己在家带孩子，才真正体会到您的辛苦，求您原谅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爸也是，我们是一家人，妈，求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吗？”
我对他的哭诉已经没有耐心，直接按下内线电话，让保安将他请了出去。
后来，从儿媳妇那里，我得知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天在超市的偶遇后，李慧玲对顾南州大发雷霆，指责他不懂得珍惜，场面被好事者拍下传到了网上。
顾南州因此名誉扫地，晚节不保，被网友骂上了热搜。
李慧玲也没能幸免，她的过去被扒了个底朝天，两人成了众矢之的。
顾南州一直爱惜自己的名声，晚年被如此羞辱，直接导致了他的冠心病发作，住院情况非常严重。
李慧玲不愿意在医院照顾他，也不想继续在国内承受舆论压力，悄无声息地跟着她的富豪儿子去了国外。
在我等待搬迁去南方的这七天里，顾辰不断地打扰我，甚至利用孙子的电话手表联系我：
“妈，你和我爸是一辈子的夫妻，他现在情况很不好，如果你不去看他，他真的会死不瞑目。”
我并不认为有再见面的必要，对他的电话也不再接听。
直到我在机场准备南下时，接到了儿媳妇打来的电话，说是顾南州想要和我进行最后一次视频通话。
视频接通，顾南州的形象让我震惊，他白发苍苍，瘦骨嶙峋，往日的风采不再，只剩下了衰老的痕迹。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眼中含着泪水：
“小芸，对不起，我对你犯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你离开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罪过，是我把你给丢了。”
“我现在没有脸面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能走得更远，看得更高，比任何人都要幸福。”
“小芸，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犯错，你能不能陪我走完这一生？”
“我不会再犯傻，你想看海我陪你，你想拍照我们天天拍，我陪你游历山川美景，陪你去看天安门，陪你走完这一生。”
他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但我摇了摇头，打断了他：
“顾南州，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遇见你。”
“别指望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因为不珍惜而散场，下辈子我也不愿再遇见你。”
我挂断了电话，没有再看他的痛苦和泪水，坚定地走向了自己的新生活。
我会一直飞向更高更远的地方，让自己的往后余生都是幸福的写照。
—全文完—